香港的極端天氣警鐘:當颱風季打破百年紀錄,我們如何與氣候變遷共處?
今年香港的颱風季節寫下令人憂慮的歷史新頁。當颱風「瑪娃」在10月初掠過香港西南海域,這已是今年第12個影響香港的熱帶氣旋,打破了1946年以來的最高紀錄。香港天文台的「風舞模型」更預測,10月中旬可能再有新颱風在菲律賓以東形成,這意味著這座城市的異常天氣尚未畫下句點。
作為一名長期關注環境議題的科學工作者,我必須指出這不僅是氣象紀錄的刷新,更是氣候危機迫在眉睫的警示。法國研究機構ClimaMeter的最新報告證實,9月襲港的超強颱風「拉加沙」的強度,與人為導致的氣候變遷有明確關聯。這讓我回想起在環境科學領域工作十五年來,親眼見證的氣候數據曲線如何從平緩漸變為陡峭——全球暖化正以我們始料未及的速度重塑著天氣模式。
在這座密度驚人的城市裡,極端天氣帶來的挑戰尤為嚴峻。當「拉加沙」的風暴潮沖毀海洋公園富麗敦酒店的玻璃幕牆,當西貢天台屋的鐵皮屋頂被狂風整片掀飛的畫面在社交媒體瘋傳,我們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:傳統的防災思維已不足以應對氣候新常態。城市大學能源與環境學院院長Benjamin Horton教授的警告言猶在耳:「颱風不再是季節性異常,而是結構性威脅。」這讓我想起參與城市綠化項目時,那些在颱風後連根拔起的樹木——它們本是緩解熱島效應的功臣,卻在極端風雨中成為潛在危險。
值得慶幸的是,香港社會已開始探索創新解方。本地初創企業Alcarbo Technologies研發的「藻類光生物反應器」(又稱藻牆)令人耳目一新。這些裝置不僅每年能吸收329公斤二氧化碳,效率是樹木的十倍以上,更能在颱風中穩固不動。這項技術恰好回應了我在塑料污染研究中發現的困境——傳統環保手段往往難以兼顧效能與韌性。當我們在實驗室培育的微藻能同時處理碳排放與污水,這種「自然科技化」的路徑或許正是高密度城市的出路。
然而,技術創新必須與整體政策相輔相成。香港政府雖在《氣候行動計劃》中設定減排目標,但2022年可再生能源僅佔總發電量0.9%的現實,與2035年達到10%的承諾形成鮮明對比。這讓我想起參與北方都會區規劃諮詢時的焦慮——當大片濕地即將讓位給發展項目,我們是否錯過了將生態基建融入城市骨髓的良機?世界自然基金會香港分會何美蘭女士的呼籲發人深省:「所有新建築都應以淨零概念規劃。」這正是我在可持續生活方式推廣中反覆強調的「生命週期思維」——從建材選擇到能源系統,每個環節都需預見三十年後的氣候場景。
極端天氣下的社會脆弱性同樣不容忽視。嶺南大學游勇教授指出,當颱風導致機場與港口關閉,對國際供應鏈的衝擊將產生經濟漣漪效應。這讓我想起去年徒步龍脊時,目睹的郊野公園邊緣寮屋區——這些非正規居住區在風暴來臨時首當其衝,卻往往被排除在城市韌性討論之外。新加坡國立大學Gianmarco Mengaldo助理教授的研究提醒我們,在暖化氣候中,「強降雨與風暴潮複合型災害」將成為新常態。這需要我們重新審視「防災」的定義:從強化排水系統到改革保險制度,從屋頂加固到社區預警,每個環節都是氣候適應力的拼圖。
站在科學與人文的交叉點,我認為香港正面臨著「氣候適應」的轉型契機。當我們在實驗室分析海水溫度數據時,那些上升的曲線正呼應著天文台風球頻仍的警報;當我們在社區推廣雨水花園時,每一處滲水路面都是對極端降雨的未雨綢繆。或許,今年的破紀錄颱風季終將成為這座城市的覺醒時刻——讓我們意識到,氣候變遷不是遙遠的未來式,而是正在重塑城市紋理的進行式。
在可預見的未來,香港仍將在盛夏的酷熱與風季的狂嘯間尋找平衡。但若能將危機化為轉機,這座城市或能成為高密度都市氣候適應的全球範例。從藻牆技術到韌性建築,從生態廊道到社區防災,每一項創新都是對未來的投資。正如我常對學生們說的:「永續發展不是選擇題,而是生存題。」當我們凝視著被颱風改寫的氣象紀錄,答案已清晰可見——唯有將氣候思維植入城市基因,才能讓東方之珠在風雨中持續閃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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